关于性多样化,我们从奥斯曼帝国的情色文化了解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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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vin Cemil Schick
İrvin Cemil Schick 出生于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他拥有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学位,并在美国和土耳其工作、任教。他当前的研究兴趣是伊斯兰特别是土耳其背景下的文化与学术历史,书籍艺术,性别与性文化,以及人与动物的关系。他著有、编辑或共同编辑了十一本书籍与不少文章。

历史也许是对声称自然化原性别认同危险和不经思考言论的最佳反驳。如果知道在历史上大多数时期,人们不只接受一成不变的两态的性观念,那么就更加容易想象一个开放的多样化的未来。

在古希腊,erastês 与 erômenos (即:成年男子和年幼男孩)间半指导性的关系提供了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性道德范例。当学者们说“同性恋”是一个现代构成的概念时,这当然不意味着以前的人们没有同性间的情感或肉体关系。与之相反,同性关系在现代以前只被看作一种嗜好或者练习,而到了十九世纪时却被认作为天性和先天认同。

在受西方异性恋霸权影响的19世纪晚期前,性道德在奥斯曼帝国呈现的是不一样的景色。与芝加哥大学的奥斯曼文化学者 Helga Anetshofer 和 İpek Hüner-Cora 一起,我们梳理了五个世纪的奥斯曼文学作品,在其中寻找性术语。研究的成果——迄今为止找到的超过600个词语——不一定准确反映了人们在当时如何生活,但至少告诉了我们奥斯曼帝国全境(主要是今土耳其境内和接壤邻国)的人如何看待性。

德语中的 Homosexualität1 大约在1868年才被奥匈帝国作家兼记者 Károly Mária Kertbeny(前 Karl-Maria Benkert)提出。这不禁让人疑惑,在这个术语被提出之前,人们是如何认识现在所说的同性恋的。正如 Robert Beachy 指出,这便是为什么我们不应该说同性恋是19世纪的欧洲的发明物。在此意义下,历史学者 Khaled el-Rouayheb 的关于同性关系著作的标题 avant la lettre (在概念存在之前) 显得尤其重要——《1500-1800,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的同性恋之前》(2005)。

虽然词汇整理绝对无穷无尽,一些清晰的规律已经显现出来。特别是三种性别(gender)和两种性取向(sexuality)。首先,资料显示的性别观把男人,女人和男孩看作三种不同的性别,而非男性/女性的二分观。事实上,男孩既不是阴性的,也不只是女人的替代;然而他们和女人们的确共同拥有某些特性,比如说没有面部毛发,他们被看作是单独的性别。进一步地说,由于他们会长大变成男人,性别成为流动的,在某种意义上说,每一个成年男人都是“变性人”(transgender),他们曾经都是男孩。

第二点,资料表明有两种不同的性取向。但这两种性取向是由进入或是被进入决定的,而非二元观念中的异性/同性取向。对于一个进入他者的男人来说,他进入的对象并无多大影响,而主要取决于个人喜好。特别重要的是,用在“主动”男人性取向上的词汇没有通常的价值判断,比如:matlab(需要,愿望,渴求),meşreb(倾向,性格,显现),mezheb(习惯,行为方式,教派) tarîk(道路,方式,办法,举止),tercîh(选择,偏好)。人们认为被进入的男孩和女人们没有男人高贵。但作为性伴侣,女人和男孩之间并无高下之分。总之,文献表明在奥斯曼社会,一个男人对性伴侣的选择不是定义分明的性认同,而仅仅依赖于他的口味,,就好像现在的人在葡萄酒和啤酒间偏爱前者或后者那样。

El-Rouayheb 已经证实,许多西方的东方学研究者对中东和北非明显表现出和接受同性恋的的判断是时空错乱的,其问题在于以今度古地推断,总体以及从古至今有着统一的对待同性恋的态度。他表示,前现代与现代早期的阿拉伯来源证实了不同角色和年龄段的人在看待同性关系时有着更加细微的差异。巴黎索邦神学院的阿拉伯文学学者 Frédéric Lagrange 在 《伊斯兰性文化》(2008)中写道:当时西方那些可能从未质疑过其同性恋态度的神圣性的读者,发现这种态度脱离成了多维度的角色细分,因为中世纪的作家们经常发现,在同性性交关系中的主动和被动方之间没有共同的渴求。

出现在奥斯曼时期文学作品的性方面术语也准确表明了相同的看法:“同性恋”对男性和女性,年轻人和老年人,主动和被动者不是一个统一的概念。与此相对,奥斯曼语在描述扮演特定角色的特性参与者方面有着高度细分的词汇。

在19世纪晚期前,男人与男孩间的关系渐渐变得不受喜爱。在递交给1876——1909期间的苏丹2 Abdülhamid 二世一份广受引用的文件里,历史学家、政治家 Ahmed Cevdet Pasha 写道:

喜欢女人的人数增加,而男孩爱好者们骤减。好像鲁特人3(People of Lot)被大地吞噬了。跟随着大自然,伊斯坦布尔人闻名的、风俗性的对年轻男性的喜爱,现在转移到了女孩身上。

如今在土耳其,恐同、厌同势力颇为强大。1996年5月26日,第二次联合国关于人类聚居地大会在伊斯坦布尔召开的前一周,一支右翼黑帮组织了针对住在 Taksim 广场附近 Ülker 街道的异装者、跨性别人的暴力事件,杀害、致伤和驱逐他们。去年,在保守派的威胁下,当局阻止了年度伊斯坦布尔的同性恋自豪游行的举行。

人们只能希望,土耳其政府对奥斯曼先祖卖弄式的尊崇,有朝一日也延伸出更加开放的性态度。

  1. 同性恋 

  2. 在伊斯兰教历史上一个类似总督的官职 

  3. 希伯来圣经中称鲁特男人都是同性恋